2018年2月9日 星期五

自殺志願者的告白(4) --- 世界真細小


在開始第四篇之前,先補回上一篇遺留的東西。前言不知孤獨有沒有解藥,暫時的答案是沒有。即使去除了人為的隔閡,人類始終不懂心靈感應,不能像艾西莫夫筆下的蓋婭那樣,無阻隔地互相理解。正如世上沒有讓人吃一趟就能永遠飽足的食物一樣,短暫的飽足過後,饑餓感來去又返。一勞永逸的解藥,就只存於科幻的想像世界之中。

單是孤獨帶來的饑餓,還不足以致死。
或者應該這樣說:讓筆者產生更強烈死念的,不是人類無法擺脫饑餓感;而是明明有能力給予別人一餐、甚至更多的飽足,我們卻不時拒人於門外,執意要別人捱餓。

就如上篇所言,孤獨帶來的饑餓,不會致死。
是那份拒絕,自掃門前雪的饑寒交迫,讓人更加難受。





筆者並不是說我們應該要來者不拒,世界應該要大同。今時今日我們會講「世界大同」、「地球村」等普世概念。同居於地球之上,我們和這個星球另一端的人,因著「人類」這個共同身分而互相連結,屬於同一個整體。然而成家講緣份,談意願,論情誼,也受制於人的有限性。就算工業革命帶來了日益發達的交通,網絡讓我們得以跨越地域限制,世界觀不用限於所居的國家、城市、鄉村裡頭,我們始終不能跨越人的有限性。即使我們願意相信世界大同,人性皆善,但就算窮盡一生的心力和時間,也無法製造跟所有人相遇的緣份,建立一個讓所有人都能幸福的「家」;所以就只能組成各自的家、劃圈。

就算不談無法跨越的有限性,世上亦沒有多少人願意跟全世界待在同一個整體裡頭。早陣子心血來潮,翻看了《掟上今日子的備忘錄》第六集,該集試圖與厄介同歸於盡的孤辟女生就是個極端的例子。在班上獨來獨往,如同空氣一般的存在,不希望跟任何人接觸,甚至懼怕別人得知自己選書的品味而對厄介動殺機。現實世界中,常人雖不如這名少女般如此懼怕他人,但仍然會保有著某程度的自我保護,不會無差別地愛上所有人,對所有人都敞開心扉。

自我保護並不一定是件壞事。為了免受無心之徒蓄意加害,這種隔絕可是唯一的途徑。現實就是一百個人會說一百句不同的話,所謂和而不同也是有底線的。當兩個說法於邏輯上互相抵觸時,要做到互相尊重就只有隔絕一途;強行綁在一起只會造成磨擦和傷害。

「各家」從來不是問題。

筆者相信人與人之間最適合的距離,不是全世界如漆似膠,也不是老死不相往來,而是按緣份的深淺和雙方的意願,因人而異。有緣份的不一定投契;投契的亦不一定有緣份。有的適合當陌路人;有的適合當過客;有的適合當家人。

然而現實卻是,我們不會去細想適合與否的問題。
應該跟誰成家呢?要拒誰於門外呢?
劃圈的標準該如何定斷?

誰是家人?父母兄弟姊妹,有血緣的就是家人啊。父母又是怎樣成為父母呢?細想一下,自由戀愛也好,盲婚啞嫁也好,這一切關係並非無中生有,而是始於上代的婚姻,亦不出婚姻之外。

大部份人都降生於家庭當中,成為某人的兒女。
我們不能選擇自己的父母、兄弟姊妹或親戚。
原生家庭所建立的關係乃身不由己。
家人的身份是「先天」的。

我們是先成為「家人」,再建立親情。
最初是源於相遇的緣份。
不是源於親情。
家人的身份,是緣份先於意願、情誼。

大部人的意願卻受這被動的緣份所影響,倒向原生家庭一方。
有時甚至趨向本末倒置的極端,為這身不由己的血緣所困。

執筆之際,不到兩星期後便是農曆新年。屆時登上社交網絡,想必聽見哀號處處。
被親戚們查家問宅轟炸的哀號。
在網上搜尋「親戚、拜年」,就有顯示一大堆應對親戚問題的錦囊。因為大時大節就得要拜年,得要跟親戚們見面。之所以會討厭被親戚問長問短,是因為覺得他們並非出於關心,而是把你當成談論資本,茶餘飯後的話題,也是因為彼此對事業、物質、愛情、家庭、人生意義等價值觀有不同的定義,卻偏愛用他們自己的定義向你說三道四吧。(當然親戚不是烏鴉,不是放諸天下都一樣黑)

討厭,卻繼續見面。
就因血緣。

親戚不過是一年見面幾次;假若他們不是親戚,而是同一屋簷下,朝夕相對的父母呢?可能你會說,他們對待子女跟對待後輩的方式會親疏有別,但不能否認他們亦有「親戚」的一面。

父母、父母的父母、以至父母的兄弟姊妹所選擇的人,不一定跟我們說著同樣的話。甚至會拒絕我們有自己的說法。之於這些我們不喜歡的人,即使沒有意思去增進了解,拉近彼此的關係,卻甚少人會灑脫地斷絕來往。

只要是家人,不論喜不喜歡,我們也會執著。
積極的會維繫關係,尋求互相理解;消極的也不會把關係完全捨棄。
即使這段關係建立之初並非我們的選擇。
即使以損人為樂的傷害油然而生。

之於其他相遇的緣份,我們卻沒有同等的執著。
把人當成過客、甚或乎列入黑名單,輕易就狠下逐客令。

比方說近年社交網絡上的圍爐風氣。遇上異見者,就先以立場標籤,叫別人不喜歡可以不看,沒有進深理解的意欲;甚至流於非理性的謾罵,unfriend和封鎖,繼續圍爐取暖。

社交網絡不過是一面心窗,虛擬世界中爐灶處處的狀況也只是現實的一個縮影。中小學班上數十人,不也是分成好幾個小圈子嗎?物以類聚可沒有甚麼奇怪,話不投機的畢業以後沒有相聚的理由,不去主動維繫也無可厚非。可是有些人是即使不會你去主動維繫,相聚的契機出現時,就連同桌吃個飯,再做一晚的過客,也會抗拒。

明明於同一個班上而相識,有投契之處,緣份實在匪淺。然而由聚而散的因由往往微妙。
有時主要出於主觀的感覺。
感覺不對嘴形。(事實上呢?)
我討厭A,而B跟A友好,所以我也討厭B。(即使我對B並沒有很瞭解)
我想見CDE,但因為討厭的A會出現,所以就寧願不見。(對A的討厭勝過對CDE的喜歡)

還記得《女王的教室》這套日劇嗎?第一次收看的時候還是個初中生,對劇集沒有甚麼深刻體會;倒是對主角神田和美頗有代入感,不時想像如果親歷和美被阿久津老師孤立和針鋒相對的時候,該如何反駁其歪理。前年那次翻看,卻是被和美那種對班上關係的執著所打動。


方才發現在筆者的心中,也存在著一個神田和美。
也渴望自己所身處的狹義世界能夠大同。
這渴望卻只流於心中的發想,並沒有如和美般實現。

每年郵政局都會辦一人一信,中文老師曾把它當成功課之一。筆者就試過寫給班上不太起眼,有點獨來獨往的同學。
自己會經常留意友人在社交網絡上的動態。畢竟網絡也是一面心窗。
鼓勵友人跟同是筆者友人的前度和好。
兩次公開試後的悠長假期,以至大學時期漫長的Sem break,身邊的友人都忙著把空出來的時間排滿,找兼職、實習、去旅行、參加交流團之類;筆者卻過著跟現在沒兩樣的廢青生活;開學期間,也不會把上課表塞滿。其中一個原因,是希望自己不會錯過任何跟朋友見面的機會,給他們留一個空間。
希望身邊的朋友能成為團契的一份子。
畢業時給幾乎所有拍過畢業照的都寄一張「明信片」。

筆者承認這份渴望當中存有私心,希望在世界變得更大更緊密的同時,自己的孤獨和被需要的感覺得以滿足。或者自己的孤獨得到更大滿足時,對這些止痛藥也不會強求。
「家」本身有排他性,但「令自己幸福」本身不會令旁人感到不幸。沒有成為家人的緣份,亦可打開家門,邀請別人作客。

問題出於閉上家門、自掃門前雪。
明明有能力把圈子劃大一點,卻停留在自己的安舒區。
明明可以禮貌地請別人離開,卻要狠狠把門關上,把雪掃到別人頭上、別家門上。
待在家門裡的,卻不一定是我們喜歡的人。
他們的陪伴不但無助解決孤獨,甚至帶來傷害。

是人為的隔閡深化了孤獨。

想必在筆者的朋友圈裡,沒有甚麼人會願意跟林鄭做朋友(願意的大概也不會是筆者的朋友XD) ;但假如林鄭是你的母親,大概你就不能如此狠下心腸斷絕來往。

筆者明白之所以對既有的家庭關係不能如之於其他緣份般灑脫,有不少原因。天下無不是之父母,其不是也許不如林鄭般嚴重,多討厭的人也是血肉之軀,並非妖魔,總會有良善的一面,亦有養育之恩。也許就是這一點的情誼,讓人難捨難離。

撇除放在工作和維生的時問,一個人經營關係餘下來的時間和心力有限,分給家人以後,可能已經所剩無幾;一年要跟討厭的親戚見上幾面,礙於父母的面子乃身不由己;職場上亦不免要面對討厭的上司、同事或客戶,可以選擇下,餘下的空間就更不想被不投契的人佔據。

在有限性的限制下 ,斷捨離是無可避免的。然而緣份較淺的,那一點的情誼卻換不來執著。也許只是有心的一面未被你看見吧?投契的地方未被你發現吧?只是發掘和互相理解的成本(時間、心力)太高,我們不想付出而已。

我們並不是完全身不由己。
我們不能掌握相遇的緣份,卻能選擇緣份是否要延續下去。

筆者對別人的劃圈標準提出這些反問,一切皆源於主觀感覺,背後可沒有甚麼扎實的論據。也許這些問題的答案都是「不」,別人的劃圈標準和主觀感覺才是正確,現實的距離已是最適切。

畢竟喜歡不喜歡,可以不講理由。

電影經典《The Room》之爛為人稱道,裡頭一句If a lot of people loved each other, the world would be a better place to live更成為名言。觀眾或許會覺得創作人Tommy Wiseau的世界觀簡單得可笑,現實中的愛恨情仇也遠比Liza說一句I don't love Johnny anymore就不愛,也不是一句Women change their minds all the time的stereotyping能解釋,起滅更為複雜;然而這句名言的邏輯卻沒錯。


只是筆者明白廣義的世界做不到。不是人盡可愛。
狹義的世界裡,就連自己喜歡的人,也不一定都能互相喜歡。
喜歡的反面是討厭。
緣份不夠,不喜歡也不一定要討厭吧。
就連「不互相討厭」,也彷似遙不可及。

各家繼續重門深鎖,下逐客令。
傷害繼續於家門內外發生。
加害者繼續以傷人為樂;不少被害者,有家的沒家的,尋不著援手。



《蝶々結び - Aimer》
詞、曲:野田洋次郎


片っぽで丸を作って しっかり持ってて
もう片っぽでその丸の後ろを ぐるっと回って
間にできたポッケに入って 出て来るの待ってて
出てきたところを迎えにきて
「せーの」で引っぱって

單手繞出圓圈 緊緊的抓住
另一隻手繞至圓圈後 轉一圈
穿過中間的空隙 等待出來的一刻
在出來的另一端迎接
準備好就拉緊

はじめはなんとも 情けない形だとしても
同じだけ力を込めて

第一次的結 就算是如此失禮的形狀
只知道力量必須平均

羽根は大きく 結び目は固く
なるようにきつく 結んでいてほしいの
腕はここに 思い出は遠くに
置いといてほしい ほしいの

翅膀要大大的 結心要緊緊的
希望能打出漂亮的結
手在這裡 心思卻遠不止於此
只想全都放下 都放下

片っぽでも引っ張ちゃえば ほどけちゃうけど
作ったもの壊すのは 遥かに 簡単だけど
だけどほどく時も そう、ちゃんと 同じようにね
分かってるよ でもできたらね
「せーの」で引っ張って

就算只有單手 只要一拉 結就會散開
破壞所造之物 遠遠比創造來得容易
但是要解開結 也是同樣的道理啊
我很明白啊 但我已經綁好了呢
一鼓作氣的拉緊

ほどけやしないように と願って力込めては
広げすぎた羽根に 戸惑う

希望結不會鬆開 我用力拉緊
翅膀卻過大 怎會如此

羽根は大きく 結び目は固く
なるようにきつく 結んでいてほしいの
夢はここに 思い出は遠くに
気づけばそこにあるくらいがいい

翅膀要大大的 結心要緊緊的
希望能打出漂亮的結
夢在這裡 心思卻遠不止於此
回過神來 只要結還在此就好了

黙って引っ張ったりしないでよ
不格好な蝶にしないでよ
結んだつもりがほどいていたり
緩めたつもりが締めていたり

請不要不發一言的拉開啊
別讓它結成不像樣的蝴蝶
想要繫上 卻不經意解開
想要鬆開 卻不經意拉緊

この蒼くて広い世界に
無数に散らばった中から
別々に二人選んだ糸を
お互いたぐり寄せ合ったんだ
結ばれたんじゃなく結んだんだ
二人で 「せーの」 で引っ張ったんだ
大きくも 小さくも なりすぎないように
力を込めたんだ

在這無邊無際的蔚藍世界裡
從四散各地的無數絲線當中
兩人各自挑選的線
將我們互相拉緊
不是被綁在一起 而是相互結合
兩人準備好就拉緊
為了讓結不會太大 不會太小
用力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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