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殺志願者的告白 (5) --- 無盡的加害與被害

前兩篇言及無解的孤獨，以及劃地為牢的深化，如何讓人萌生死念。也許大家對孤獨有所感觸，卻不太能感受到跟死念的關係。在發佈文章以後，不少友人主動關心筆者，有些會問，是不是發生了甚麼事情呢？背後的價值觀是，死亡跟苦難有關。人之所以會動死念，是因為遇上讓人生不如死的切身苦難，抵受不住，才選擇提早結束生命，以死亡作為解脫的最後手段。

(在Facebook page置頂了《自殺志願者的告白》第4.5篇，閱後再繼續瀏覽下面的文字，會有更好的理解。)

自殺的新聞報導，結尾往往會附上一兩句，交待死者的潛在死因。這些死因離不開情困、財困、學業問題、工作問題、家庭問題，也不過是記者憑採訪所得的資訊而歸納出來的結論；實際的「死因」如何，假若死者沒留下遺書，根本無從得知。筆者想帶出的，不是對死因的不可知，而是由上面的歸納，可以得出我們對自殺的解讀。

此種價值觀，本身並沒有甚麼邏輯謬誤。若我們把這種邏輯推深一層，有同理心的人大概都應該要尋死了。

因為大大小小的苦難，每分每秒都在發生。
循環不息。無窮無盡。





每人對於苦難雖有不同的定義，但若要在眾定義中尋一個最大公因數，大概是苦難會帶來傷害，造成損失的本質。比方說地震、海嘯這些天災，或者是最近大埔九巴交通意外的人禍，就奪去了不少人的性命。生還者受生理和心理上的創傷；死者家屬、親友則要面對喪親之痛。此種巨大的傷害和損失，似乎就夠格稱得上苦難。

生命、工作、財產、關係的喪失。
人生目標、意義的落空。
生理、心理上的痛苦。

筆者有遇上以上定義的苦難嗎？
談財，活在香港，能夠有餘裕過兩年有多無正職的日子，上網記下自己的心聲，筆者的物質生活雖絕對稱不上富裕，卻還是比下有餘；
談情，所謂失戀也不過是無疾而終的單相思而已；
至於家庭，上篇已經略述，不再詳敍；
談孤獨，筆者相信有同樣感受的人亦不在少數。
曾經也懷疑過自己會不會患了抑鬱，但頂多是烏雲密佈時負面情緒會不斷浮面，做甚麼也提不起勁，若這樣也victimize自己，對真正抑鬱症患者所受的苦，實在是種侮辱。

反之，比筆者經歷更多苦難，想過死，仍然堅決活下去的人，大有人在。第三世界的人，每日為了生存就已經要疲於奔命了；不少人就沒有完整的家庭，得不到愛之餘，甚至像臨臨一樣受盡傷害；筆者最愛的劇集《儘管如此、也要活下去》，故事主角的兩個家庭，就要分別經歷家人成為殺人犯和家人被殺的悲痛。把筆者經歷的苦難跟他們的比較，絕對不夠格去死。

總括來說，就是一個普通的香港青年。談不上受過甚麼苦難。
是這樣嗎？

想死，並不是因為切身經歷過甚麼特別的苦難。
又或者換個角度說，可見的苦難、加害一直都在，只是跟我們擦身而過，並沒有直接臨到我們身上。
因感官不夠敏銳，才誤以為世界一切正常。

臨臨被虐至死的慘劇，引起全城譁然。大多數的旁觀者沒有被虐的經驗，但看到相關的報導後依然會義憤填膺，為臨臨生前所受的痛苦，為其生命的逝去感到難過。難過源於同理心。

筆者覺得同理心是人性最為珍貴的東西。活在世上卻是對同理心無盡的折磨。
因為苦難只會不斷出現。
若不殺死自己的同理心，有生之年就要繼續面對只會不斷出現的苦難，承受更多的傷害和無力。

筆者卻還未懂得跟這種無力共存。

無止境的苦難，似乎無阻我們的幸福。就在筆者執筆、讀者看著螢幕的每一秒鐘，世界在轉，有人出生，有人死去，也有人受難。像臨臨這樣的被害者，一直都存在，只是未「嚴重」至死，未曝露於傳媒的鎂光燈底下，未被大眾看見而已；只是我們忙於生存、忙於生活，沒有想到這些苦難而已。

還有那些被排除於主流苦難定義的傷害。
對自由和人權的限制。
選擇自己幸福的權利被侵害、妨礙。

上有港共政權的步步進迫。831方案。人大釋法。DQ。政治檢控。23條。大白象工程。我們失去了選擇領導者、選擇代議士的權利，失去不被赤化的生活方式。

下有掌權者對無權者的以上剋下，將自己的價值觀強加於弱者身上。

父母望子成龍，社會信奉金錢至上，強調競爭，妨礙下一代選擇追求夢想，與世無爭。
歧視、不經審視的標籤。男性、女性。廢青、廢老。失敗者。暴徒。

情緒勒索。
校園欺凌。

大學生入職薪酬十年如一日。青年人無法上流。
員工被剝削。

Don't rock the boat。

新聞留言串對受害者的吃人留言。

相比起主流定義的苦難，這些傷害是不顯眼的；有些人甚至不以為然。你可能會問，這些東西與筆者何干？與我何干？自由受損，會少了飯吃嗎？會使我流血嗎？

引伸下去，沒有發生在身上的苦難，又與我何干？為甚麼我們要睜眼面對身邊的苦難？為甚麼我們要為被害者之死而難過？

沒有被看見的苦難，就只是一堆了無意義的名字、數字。
被看見的苦難，也並沒有隨著同理心的跳動而減少。
看見、看不見，苦難依然繼續發生。
尤如不存在般。
徒增悲傷。

看見苦難的難過、同理心的傷害，並沒有引起我們的死念。
畢竟只是隔岸觀火。是他人之苦。甚或乎火也觀不到，戰火乃口耳相傳得知。
苦難發生時，我們如常起床、出門、上班、進食、排洩、入睡。
別人流淚、哀號時，我們正在開懷大笑。

筆者不是想要譴責如常生活、開懷大笑就是涼薄，更不是說要每分每秒都記掛著一切加害被害。畢竟不是每一次加害，我們都是主要的加害者。

僅想指出活在苦難週遭的掙扎、矛盾與無力。
死念的一大源頭。

同理心很珍貴。面對真相很重要。苦難的真相卻讓同理心不住淌血。

或者你會說，把世界看成一個苦難循環，未免太過悲觀了吧？我們不需要事事同理，執於各種所見的苦難吧？畢竟我們不是加害者，沒有責任去負那贖罪的十架。

不。我們也不是想像中那樣無辜。

看見苦難以後，我們並沒有伸出援手。縱使有這樣的能力。就如走在街道上，若無其事在乞憐的丐子身邊經過那般。縱使凡夫俗子無力造成巨大的苦難，我們依然有平庸之惡。有著各式各樣的偏見。會把別人當成談論資本，會衝口而出說吃人的話。輕微的傷害亦可能是壓垮別人的其中一根稻草。

儘管不是那樣開懷，筆者依然會大笑；
進食再也帶不來以往的享受，卻依然會感到飽足；
無法同理世上所有事情，同時仍想保存同理心。
無力阻止苦難發生，然而慚愧地，如常存在著。

自保的其中一條出路，是活在幻想當中。
追求自己的幸福，彷如身邊的苦難沒有發生一般。
告訴自己少許的擦傷，又算得上甚麼？過幾天就會痊癒嘛。被斷雙臂，又算得上甚麼？至少我還有雙腿。

口腹之欲的滿足、喜劇故事的幽默、運動的暢快、跟喜歡的人見面的喜悅，卻似乎也無法抵銷這種無力。
哄騙自己世界一切正常地活著，可以嗎？
又或者問，得悉加害被害的真相以後，還能掩耳盜鈴嗎？



《LAND - ゆず》
詞、曲：北川悠仁

おはようここのところなんか　体がだるくて仕方がないよ
積もり積もった疲労のせいか?　破裂しそうなハートのせいか?
発狂寸前のニュースが　TVから流れまくっていても
今ひとつ手触りがないよ　実感に事欠けているんだ

早安 最近這些日子不知怎地 身體實在累得緊要啊
是因為積勞成疾嗎？ 是因為快要炸裂的心嗎？
就算電視不斷播著 看得讓人快要發瘋的新聞
當下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毫無實感

迫り来る世界の終わりなんかより
明日の我が身を案じてんだ　日々の暮らしに必死なんですよ　現実問題

相較於迫在眉睫的世界末日
更擔心明天的自己 為了每日的生活拼死拼活啊 這是現實問題

一体どんな未来をこの先描けという
そして何を残して行けばいいの?
行き詰まりうつむく　この両足が踏みしめてんのは
紛れもない　僕らのLAND

到底是畏叫我們勾勒甚麼樣的未來
然後又該留下甚麼前行才好？
山窮水盡時低下頭 這雙腳踏遍的是
毋庸置疑 我們的LAND

こんにちはご機嫌はいかが?　悪くもないし良くもないかな
時々チューニングが合わずに　上手く笑えず引きつりそうです
顔も名前も知らない同士　あげ足とったり慰め合ったり
そしてみんなは繋がっている　あまり馴染めず嫌気がさした

午安 你心情如何？ 是不是不好也不壞？
時而頻率不對 不能好好笑出來搞得快要抽筋似的
名字長相都不清楚的同伴 時而吐糟時而互相安慰
如此大家相繫著 但我習慣不來並感到厭惡

この指止まれ孤独を持ち寄って
結果誰かを愛したいんだ　そして誰かに愛されたいのだ　一期一会

各自因孤獨而聚在一起
結果其實想要愛人 然後也想要被愛啊 一生只有一次

一回こっきりの人生　出会いや別れや
つまり誰を大切に生きていくの?
守るべき人さえ　守らずに何処へ行くというのだろう
それじゃあんまりだ　無力な縁

只有一次的人生 相聚 別離
到底活下去該珍惜誰呢？
反正連應該要守護的人 也守護不了的失去蹤影吧
那實在是太過份了 無力的緣份

very merry-go-land very merry-go-land

やけになんな病んでく　明日でも
そんでもかと　こんでもかともがく　僕らは

就連無何救藥病入膏肓的 明日
我們 都這樣那樣的 掙扎著

おやすみなさい眠る家族は　大気汚染に怯えて暮らす
誰かを攻めるつもりはないが　本当にもう時間がないんだ
目に見えること見えないことも　同じくらい重要だから
天は我らに何を問うのか　五感をフルに感じてみんだ

晚安 入睡的家人 懼怕著空氣污染過活
儘管沒有攻擊任何人的意圖 但真的沒時間了
眼看得見 看不見的事物 都同樣的重要
所以上天到底在問我們甚麼 得要用五感完全感受

忘れちゃならない　悲しい物語
胸に抱えた痛みだって　プラスに変えて行けるように願う　出発進行

不可淡忘 悲傷的故事
就算是心中緊擁的傷痛 都祈願能化為正能量 出發前進

一世一代の転機　もしかしたら今かも 嘆くより自分が始めりゃいい
ぬかるんだ道だって　何度でも強く歩き出してやる
勝手に決めんな　全てのEND
愛するここが　紛れもない　僕らのLAND
LAND　LAND　LAND

一世一代的轉機 說不定就是現在 與其嘆息倒不如自己開始便好
哪怕是泥濘的道路 無論多少次也要強勢走下去
別自作主張 決定所有的END
所愛的此處 毋庸置疑 我們的LAND
LAND　LAND　LAND